那天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来，在讲台边摆着的新课桌椅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我低头整理书包时，听见后排传来轻轻的咳嗽声，转头看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正踮着脚尖去够抽屉顶上的作业本。她穿浅蓝色的校服，袖口磨得发白，校牌上"王小雨"三个字被磨得有些模糊。

那是我们班转来的新同学。开学第一天班主任就告诉我们，小雨是从山区转来的，家里只有患病的奶奶和种地的父母。我注意到她总把课本竖着抱在胸前，像捧着易碎的瓷器。第一次数学测验时，我发现她卷子上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，但最后大题全空着——原来她怕写错就迟迟不敢落笔。

那天放学后，我看见她蹲在花坛边喂流浪猫。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围巾被风吹得鼓起来，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毛衣。"要下雨了。"她突然抬头冲我笑，眼睛像浸了蜜的葡萄。我愣愣地看着她跑开时被风吹散的碎发，忽然发现她马尾辫上系着块褪色的红头绳。

上周的美术课，老师让我们画春天。小雨的画纸却铺在走廊长椅上，她正踮着脚往窗台上的多肉植物浇水。那些小植物在暮春的细雨里舒展叶片，她沾着泥巴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叶片背面。"它们和我奶奶种的向日葵一样，"她转头冲我眨眼睛，"再苦的种子也会发芽。"我这才注意到她校服口袋里露出一角泛黄的照片，是棵开满向日葵的田地。

真正的考验发生在上周三的暴雨天。我忘带伞冲进雨幕时，看见小雨正举着把蓝格子伞在雨中张望。她校服裤脚已经湿透，却坚持要把伞塞给我。"我奶奶说淋雨会感冒，"她鼻尖挂着水珠，"你妈妈不是总让你穿校服吗？校服最耐脏。"那把伞的伞柄缠着胶布，在风雨中晃晃悠悠，像只倔强的小船。

后来才知道，她每天放学都绕路去帮邻居奶奶收晾晒的玉米。有次我看见她蹲在玉米堆里，用冻得通红的手指拨开沾满露水的玉米叶。夕阳把她的影子拓在金黄的玉米地上，像幅会呼吸的油画。

现在我们的课桌成了临时储物柜，她总在书包里塞些暖宝宝、创可贴和风油精。上周五我高烧到39度，是被她用湿毛巾裹着后颈背到医务室的。她的校服外套残留着晒过的阳光味道，让我想起那个喂流浪猫的黄昏。

昨天值日时，我在她抽屉里发现张皱巴巴的纸条，上面用铅笔写着："如果每颗种子都能找到春天，那我就是那棵倔强的小竹子。"窗外的玉兰树沙沙作响，我忽然明白，原来真正的善良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，而是把微小的温暖藏在每个被需要的角落。

现在每当我经过走廊，总能看见她蹲在窗边给绿萝浇水。阳光穿过她发梢的瞬间，我仿佛又看见那株在风雨中倔强生长的多肉植物，正把春天的秘密写在每一片舒展的叶子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