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声中,我总爱趴在画架前,让阳光透过颜料管上的玻璃折射出细碎的光斑。五岁那年,奶奶送我的第一盒蜡笔至今还躺在书柜最上层,那些被反复摩挲得发亮的蜡笔头,像时光老人珍藏的琥珀,封存着我对绘画最初的悸动。
绘画最初是我与这个世界对话的特殊语言。当同龄孩子在院子里追逐打闹时,我总爱躲在屋檐下观察蚂蚁搬家。那些细小的黑点在阳光里时隐时现,让我想起美术课上老师教的透视原理。于是,我拿蜡笔画下歪歪扭扭的蚁群,用深浅不一的蓝色表现树影的层次,虽然被同学嘲笑"像被雨水打湿的草稿",但奶奶却把画夹进相册,在背面题了"小画家第一幅观察日记"。
十二岁那年参加市少儿绘画比赛,我第一次体会到艺术创作的阵痛。老师要求用丙烯颜料创作《四季》,我固执地选择用绿色表现春天,却在调色时发现颜料太厚覆盖了底色。连续三晚在画室修改,指甲被刮得血肉模糊,画布上却始终无法达到预期效果。直到某个深夜,窗外飘着细雨,我忽然发现雨滴在玻璃窗上形成的自然水痕,与之前机械模仿的笔触截然不同。第二天,我撕掉所有不满意的画作,用透明水彩在亚麻布上勾勒出雨滴滑落的轨迹,让春雨、夏雷、秋叶、冬雪在虚实之间自然流转,最终捧回金奖证书时,获奖感言里那句"感谢失败教会我观察生活"让全场老师都红了眼眶。
去年在美术馆看到莫奈的睡莲系列,我终于读懂了绘画与生命的深刻联结。那些在睡莲池边度过的创作时光,莫奈如何用颤抖的笔触捕捉光影的瞬息万变,如何在失明后依然凭借记忆完成最后的画作。我突然明白,真正的艺术家不是在复制完美,而是在用颜料记录心跳。我开始尝试用不同媒介创作,在陶土上雕刻星空,用宣纸晕染水墨云海,甚至把废弃的易拉罐剪成立体拼贴画。当看到自闭症儿童通过我的抽象画找到表达自我的方式时,那些颜料混着汗水的苦涩,都化作了晨露般清甜的回甘。
如今我的画室墙上挂着自制的"时间轴",从蜡笔涂鸦到数字绘画,每件作品都标注着创作时的具体日期和心境。去年冬天画《雪夜归人》时,因为连续熬夜调色导致雪景过于冷寂,我在画中悄悄添了几株红梅,这个细节被美院教授在讲座中作为教学案例。有人问我为何坚持艺术创作,我总想起梵高在给提奥的信里写的话:"我梦想着绘画,然后画我的梦。"或许真正的热爱,就是让每个平凡日子都成为值得珍藏的创作素材,让每支画笔都成为通向灵魂的桥梁。
暮色中的画室依然亮着灯,松节油的气息混合着咖啡香在空气中流淌。调色盘上,群青与钛白碰撞出新的色彩,就像我始终相信,每一次执笔都是与世界的温柔对谈,那些在画布上留下的痕迹,终将连缀成照亮生命长路的星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