礼堂穹顶的聚光灯在清晨六点准时亮起，将镜面地板照得如同液态银箔。我站在侧幕第三排，看着化妆镜里自己被卸去浮粉的脸，耳麦里传来导播反复确认的倒计时。这是市青少年歌唱大赛的决赛现场，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话筒支架上的防滑纹路，金属触感让掌心沁出薄汗。

初赛时我演唱的《夜空中最亮的星》曾引发过短暂争议。评委在评分表上写下"音准完美但缺乏情感层次"的评语，红色笔迹在第三行格外醒目。此刻后台飘来隔壁选手的练习曲，钢琴声裹着《少年》的旋律撞在墙上，我忽然想起音乐老师说的"歌声是灵魂的倒影"。当主持人报出我的名字时，话筒滑落的手势比上周练习时更自然了。

舞台正中央的环形LED屏突然暗下来，追光灯如利剑劈开黑暗。我深吸一口气，看见第一排评委席上的老教授微微颔首，这让他想起二十年前在文工团看到过的青涩面孔。当《夜空中最亮的星》前奏响起时，我刻意调整了呼吸节奏——吸气三秒，屏息两秒，在"我仰望星空"这句开始逐渐释放气息。观众席的喧闹声渐渐沉寂，直到副歌部分响起，整个礼堂仿佛被装进透明的玻璃罩，所有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辨。

复赛时被淘汰的竞争对手此刻正坐在观众席第七排，她新染的栗色卷发在第三排座位上泛着微光。我注意到她偷偷把评分表折成纸飞机，却在看到我登台瞬间慌乱地塞进包里。当唱到"所有梦想都值得坚持"这句时，余光瞥见评委席最年轻的女性评委眼角闪过泪光，她正在记录本上画着简短的旋律符号。

第二篇章的《平凡之路》改编自朴树，我特意设计了真假声转换段落。在"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"这句，话筒突然出现电流杂音，后台技术组冲上来的瞬间，我听见自己说"没关系，继续"。当"穿过人山人海"的尾音消散在穹顶，评委席爆发的掌声持续了比计时器多出的三秒钟。散场时老教授递来名片，烫金字体写着"市歌剧院声乐指导"。

颁奖环节的镁光灯太刺眼，我躲在后台更衣室对着镜子调整领结。窗外飘来栀子花的香气，和初赛那天音乐教室窗台上的味道一模一样。当主持人念出我的名字时，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在图书馆听到的现场版《夜空中最亮的星》，那个穿校服的男生在副歌部分破音了，却依然被掌声淹没。

礼堂大屏开始播放比赛集锦，我的镜头里穿插着初赛候场时咬紧的嘴唇、复赛谢幕时颤抖的指尖、此刻颁奖台上被汗水浸湿的衣领。观众席传来零星抽泣声，前排母亲正用手机拍下女儿眼角的泪光。我弯腰系鞋带时，看见评委席最年轻的女士在笔记本上画着新的旋律符号，这次画的是《平凡之路》的降B调尾音。

散场时礼堂外下起细雨，我抱着装着奖杯的丝绒盒穿过旋转门。潮湿的风掀起衣摆，露出内衬上歪歪扭扭绣的"坚持"二字。音乐老师说过每个音符都是生活的切片，此刻终于明白，那些在琴房反复练习的深夜，那些被评分表红色笔迹刺痛的瞬间，都在此刻化作聚光灯下的星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