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穿透了教室的纱窗,在课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我最后一次整理着书包,金属搭扣的碰撞声在空荡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。后桌的周晓雨突然递来一罐气泡水,塑料瓶身还残留着她的体温:"记得要喝完,这可是全班凑的。"我望着瓶盖上歪歪扭扭贴着的便利贴,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"加油"和"下次见"。
这间位于老城区的六楼教室,曾是我们共同生活了三年的方寸天地。窗边那株爬满紫藤的梧桐,在晨读时投下流动的阴影;讲台旁总摆着几盆不知名的绿植,总有人偷偷在花盆里埋下写满心愿的纸条。记得初遇时,我总在课间躲在走廊尽头的消防栓后面背单词,直到某天被路过的林老师撞见,她却笑着往我手里塞了颗薄荷糖:"背单词要配薄荷,才不会困。"
校门口的梧桐树又抽新芽时,我们开始频繁讨论毕业去向。有人攥着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在操场狂奔,有人对着天台栏杆发呆,而我始终攥着艺考培训机构的宣传单,却始终没敢告诉父母。直到那天傍晚,班主任王老师把全班叫到办公室,她鬓角的白发在夕阳下格外醒目:"别怕离别,就像种子要破土才能生长。"她从抽屉里掏出个铁皮盒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七张照片——每张都是我们犯错、打闹、考试作弊的"罪证"。
离别的清晨,阳光把走廊染成蜂蜜色。班长把全班同学的名字写在课桌上,用粉笔勾勒出歪歪扭扭的轮廓。当我的名字被画在窗边第三张课桌时,突然听见有人轻声哼起《送别》。循声望去,是总坐在角落的转学生陈默,他抱着吉他,琴弦上还系着去年元旦晚会丢失的那枚铜制校徽。我们相视而笑,他指了指吉他箱里那叠手写信,每封信都用不同颜色的笔写着"舍不得"。
整理教室时,我在储物柜深处发现半块摔裂的陶瓷笔筒。这是去年运动会我们班包揽四项冠军后,全班用彩泥捏的"冠军奖杯"。笔筒裂缝处贴着便利贴,上面写着:"裂缝里也能开出花来。"突然想起去年冬天,我因骨折住院时,每天都能收到匿名塞进病房的润喉糖和手绘卡片。那天我摸着笔筒裂缝,突然明白离别不是终点,而是无数个平行时空的交汇。
最后一天放学的铃声响起时,我看见陈默在给每张课桌贴姓名贴,胶水把他的手指粘在一起。林老师站在走廊尽头,用手机拍下我们挥手的背影。王老师突然从身后递来铁皮盒,里面除了照片,还有我们每个人写给未来的信。我抽出那张写着"成为设计师"的信纸,发现信纸边缘被悄悄画上了紫藤花的轮廓。
暮色中的校门渐渐模糊,我回头望见整栋楼亮起零星的灯光。那些曾让我焦虑的离别,此刻都化作掌心的温度——就像铁皮盒里照片的边角被岁月磨得发亮,就像紫藤花终将在某个春天重新攀上窗棂。